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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散文:一缕茶烟透碧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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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03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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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叶幽幽,明月棹孤舟。

  红蕖翻空,莲蓬采采,锁君愁,离人心上秋。

  【夭夭碧枝,皎皎风荷,暖风熏醉,染了春扉】

  一袭镂锦百蝶采露裙,腰前系一色同心结,皓齿明眸,剪水双瞳。碎碎绾几缕青丝成髻,斜别一只小巧玲珑翡翠簪,浑是揉花欲碎。

  三月。暮春。夭夭碧枝,皎皎风荷,暖风熏醉,染了春扉。

  她挽起纤长的水袖,露出藕色皓腕,仔细脱去鞋袜,敛起逶逶迤迤水云裙裾,赤着脚,盈盈步入水中,只为那开在荷花荡里,最是饱满的红妆。

  情饶两相映。

  耳侧,传来萋萋缓缓的笛声,音色并不清越,低回缠绵,竟是一阕曲未成调的《小重山》,她心头一悸,只不自觉执起腰间玉箫,轻柔相合。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晓留梦,惊破一瓯春。

  回首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笛箫极尽婉约,和声清冽,箫声带着一丝激荡不觉将笛音的呜咽带出沉沦,却又在高潮之时,笛声戛然而止。她箫声急收,黛眉微蹙,似是疑惑不解,暗自出神。

  “你,站在水里,不冷么。”清泠泠的男性嗓音突兀地传来。

  她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玉箫别在身后,抬首见一陌生男子,淡笑如梅,月牙长衫立于岸边。颀长的身形,疑似故人来,微怔,双鬓隔香红。

  “你吹得很美。”他言,而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池水浸至脚踝,发髻也微微散乱,手持红莲,耳坠泠汀在风中倾瑶,却又无措地立在那儿,如水一般,干净,晴朗。

  她紧抿了旖旎的唇瓣,顿足坐在莲池的礁石上,螓首一抬,呵气如兰:“公子没听说过,非礼勿视么。”

  他轻笑出声,缓身拾起岸边的鞋袜,淌着水至她面前。她不知他要做甚,他却吃吃一笑,屈下了膝,池水浸湿了他的鞋,他的衣,他的杉。他却不恼,从容地执起鞋,袜,欲为她穿上。她一惊,急忙收脚,却被他一手按住,轻声道,“丫头,别动。”

  她动也不是,不动亦是不是,竟愣愣由着他为自己安静的穿上鞋袜,羞得别开头,却见红莲枕在臂里,娇艳欲滴。

  只如今,人比花娇。

  他反身背对着她:“我背你,过岸边去。”似早已预料到她的不安与迟疑,他一笑,又道:“你该不会想要就这般淌着水过去吧。”

  【她也不知晓该接什么话,他却又开口,字句清泠,一字一顿道,我娶你,可好】

  她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喘,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短短的的距离,他却走得极慢。

  “还不知道,你唤作什么。”他轻言。

  “挽瓷。”她埋下螓首,细细答道:“苏挽瓷。”而他,平稳的身形竟明显一顿。

  “可是那,日晚莲池?”他的声音微颤,却缓缓,吐字清晰。

  “公子,连瓷和池都分辨不清么。”她嬉笑。脑子里却闪过一张极美女子的容样,亦是生得如莲清秀。她暗暗沉下眸光,久久才道,“是歌挽声瓷。”

  他“哦”了一声,静默不语,走了两步,才又起唇,轻言:“你的酒窝,很美。”

  她也不知晓该回什么,他却开口,字句清泠,一字一顿,道:“我娶你,可好。”

  她兀自不可自持,只觉天地间突地变得压抑了,竟是草草地忆了起来,同样是初春,六年前,亦有那样一个清风月明的男子,婷婷立于她的面前,吞吐柔美:“待你及笄,我便大红花轿迎娶你,可好。”

  最想忘记的沉沦,却以这样子的方式,措不及防的被惊醒,她竟似入了梦魇。记忆里皓齿明眸的男子竟与眼前之人毫无理由的重叠,竟脱口道:“那你莫再负我。”

  他身形一愣,将她缓缓置于岸边,抬首看着她失神的笑靥,继而含笑:“我再不负你。”

  温婉的初遇,恰若明媚婉约的一泓春水,吹皱涟涟縠纹。只是那时的他们,并未注意到,两个“再”字的含义,否则,他(她)宁愿不曾相遇,相知,亦不愿这最终的结局。

  【话说口,才惊觉,已失言】

  晴初好,霜迷衰草,暮云料峭。脉脉初染远青山,忙趁东风放纸鸢。相识已数月。

  她着了一色素青石缎单衣,发髻高高束起,别一只碧玉簪,窥菱花镜,不自觉想到了一句前人的诗句,竟羞红了脸。

  女为悦己者容。

  她执一只绘好的风筝,莲步匆匆至他面前,巧笑明眸:“一起放纸鹞吧。”

  他素手揭盖,浅浅撇开上下浮沉的素叶白瓣,啜了一口清茶,轻笑:“丫头,你都快十八了,竟还像个孩子模样。”

  言语间,满是宠溺。她嘟起嘴,眼波漫漶如水,梨涡浅媚,屈身与其平视。笑吟吟道,“怎么,我哪儿有孩子气了。”一边说着,执了手侧的一盏镂花茶壶,幽幽斟满了他饮去一半儿白玉瓯子。

  混烫的水卷着茶叶,微微翻了个转儿。袭来阵阵清香。她才满意的还递给他,盈盈巧笑,“对了,那阙联句,我给对出来了。”

  他愣了一愣,才慢吞吞答了一字。“哦? ”声韵绵长,尾音淡淡上扬。

  却听她朗颜漫漫道,“横山北阔,苍茫暮色飞云远,寒烟处,西水东流,隐渔舟唱晚,何人作和,随风一曲南歌子。”言笑晏晏,自信满满,“这下阕便是…潮江秋思,嫣然山水喜花浓,浅峡边,夏草冬,拂二泉映月,那处相合,逐波几阕沁园春。”

  她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似幽幽一只晚莲,开得摇曳生姿,他兀地有些失神,竟没有理会得她的言语。直直扶上她的脸颊,喃喃开口:“你的酒窝,真的很美,美得与她,一般无二。”

  话说口,才惊觉,已失言。

  她心头“咯噔”一声,似有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处碎掉了。一秉神,却装作未问,直挽了他的臂,出门,而其余,却不愿去想。

  【他愣了许久,她也静默不语,后来,他说,对不起】

  是夜,月凉如水。

  耳畔传来萋萋的笛声,却是那首《小重山》,只道是他。一瞬间,笛音一转,另一支曲子便如水般行云流泻,不由蹙了蹙眉。她起初倒不觉得,可是如雷霆隐隐,携着累累风雨之势,似刹那间被往事击中,千般念头闪过脑海。

  绿兮衣兮,绿裳黄里。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绿衣》,竟然是绿衣!

  她顿时哑然,连外衣都未来得及着上,匆匆奔向他的庭院,月洒清辉。他见她,淡淡一笑,离了笛,勾唇道:“怎么你来了?”

  她起初行得急,喘气也有些仓促,如今立于他面前,冷风一吹,竟渐渐静了下来,顿时清醒不少,只是站着在风口处,霜月梨雪,乍如初见那般,宛如池中盛开的睡莲。

  他敛了笑,莫名地,有些不安:“小瓷,怎生穿得这么少。”他上步,欲为她披上自己的衣,纷飞翩湄。

  她退后一步,突然失笑,竟不知自己如今冒冒失失的过来,是要问个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开始便错了。他的柔情是旁人的,他的疼惜是旁人的,她无非是有了一般的笑靥,一般的箫声,一般的名字,才让他,一时忘了,她,并不是她。想起初见时,他错愕的神情,日晚莲池,是那个女子么,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足以让他魂牵梦萦吧。所以,他才会在寒夜里吹起这首悼亡的《绿衣》。终于明白了,早该明白的,她是那样从容的男子,也只有透过她,看到她,才会有情绪的浮动。错了,全错了。如今一阕《绿衣》竟穿起了所有的质疑,他当她是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她身上寻回曾经的誓言。

  理去不合时宜的情绪,她眸光婉约:“那阕《绿衣》,很美。”一顿,扬起螓首:“顾晚池,也很美。”

  他一怔,原以为她不会知道,原以为他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才会在这里放肆的想念,却不想她已然猜的那般分明。他愣了许久,她也静默不语,后来,他说:“对不起。”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这便是事实,短短的三个字便证实了所有的猜想。而他,竟也不分辨。

  她吃吃道:“那个女子,笑起来,一定,很美吧。”

  他不语,她转身,月色清泠,泪涌如雨。

  【他为她遮上喜帕,执起她的手,宠溺的道,丫头,来,我送你出嫁】

  大红花轿,鸣锣喧嚣。红衣,凤冠,霞披。山花似锦。

  她任由旁人梳妆,挽髻,高唱着,

  一梳梳到底,夫妻头通尾。

  二梳上至下,白发共齐眉。

  她只是笑,双瞳含波,十八年来,这样子的梳妆,她期待过两次,可如今,出嫁了,良人,却不是他。而他,已在两个月前娶得贤妻,想必也是笑靥如花,与他琴瑟和鸣。

  磐月如馨,溶溶若霜,悬于幽怆夜空。

  深苑静,她身着大红嫁衣,安静得如同池中红莲,而他,数米外,一袭青衫,咫尺天涯。

  “你还是那么美,”他笑意不减,一顿:“真的,好像她。”

  她只是立着,平静,就像抽空了魂的躯壳,毫无波澜。

  他别开了头,哑然道:“六年前,荷花荡,我初遇她,象牙篦,绾青丝。流云髻。美眸悦兮,梨涡娇兮。粉面嫣兮,凝脂润兮。执一柄玉箫,莞尔吹着那首《小重山》。回眸朝我一笑,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生得极美,巧笑玲珑,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自顾自的说着,不见她,已然拽紧了红艳如血的衣裙。

  婷婷两相立,相看无限情。我不由脱口,道:“待你及笄,我便大红花轿迎娶你,可好。”他似想起了什么,沉浸在了回忆里。

  “她却不羞不恼,扬眉便是,若我可以猜出她的名儿,她便嫁给我。”

  他生涩的描述着,不自觉,已唇角上扬。

  芙蕖照水笙箫晚,媛女采歌荷杯池。

  他失笑:“顾家三小姐,晚池,我岂会不知。第二日,我便备下聘礼,估摸着她的喜好,一早便送入顾府。”他细细讲着,眸光却愈见沉下:“可是她却没有等我,前日便许了人家,阔别他乡。我只道,只道自作聪明,到头来,迟了一步,却负了她一生。直到后来,遇见了你。”

  他正视着她,清晰地吐字:“可是,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她。”

  她只听着,不出一语,泪水却在某一瞬间潸然而下。他走上前,道:“我要谢谢你,赠我空欢喜,纵然不过空欢喜,也要谢谢你,姑且应了我心意。”他为她遮上喜帕,执起她的手,宠溺道:“丫头,来,我送你出嫁。”

  她走得极慢,他亦是走得极慢,短短的步程,竟似有一生那么漫长。

  【一别相思空如水,蓦然回首已三生。】

  起轿——

  她掀开了盖头,眼前一片明晃晃的浓烈的大红,泪水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她忽然觉得恐慌,如同漫漫长夜里,与大人走失的孩子,茫然与无助接踵而至。一别相思空如水,蓦然回首已三生。竟想起多年前的誓言,亦草草忆起来,十二岁那年暮春,荷花荡边,一袭白衣,静谧如水,青丝如绸,笑淡如梅,如月皓然。

  十八年的韶华,还有那么长的时光,那么明媚而青春,而她,却似早已颓然老去。她兀自咳出血来,轿外的鞭炮声让她觉得晕眩。她突然想起,曾经自己玩闹笑做的那句诗。

  芙蕖照水笙箫挽,媛女采歌荷杯瓷。

  那里面,含着她的名儿,挽、瓷。

  只许是那日的春日太好,杨柳千袅一苑芳,莺莺燕语入帘里。才叫有心人听得叉了。

  是挽瓷,非是晚池。迟了,一切都迟了。他已为人夫,她即为人妇,这一生的缘分,原本那么恩泽,上天让他们相遇了两次,却也终究是,错过了。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两个人竟有缘无分。他为她盖上喜帕,执子之手,却是缘尽之时。

  晚池,挽瓷,婉辞,晚、迟。

  结局终是,卿,挽、君、迟。


  ——【文/卫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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