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感怀

阳春三月，天气晴好，好友相邀，同去踏春。久在校园，呆得枯燥了，腻味了，想出去透透气，调节心情。便欣然应约，感受自然去了。

春风和煦，田野青青，树木翠绿，到处一派盎然生机。一行惬意地行走于山路之上，虽崎岖，却平添了许多趣味。儿时的调皮油然而生，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全忘记此行的目的。我们去山里的一座寺庙，就是想看看，仅此而已。

行不多久，路分岔了。这两条路都可以到达目的地，可沿途的风景显然是不同的。选择，意味着取舍，而一些东西会在选择中失去。有些遗憾，不能将这全部尽收眼底。山路蜿蜒，坡不陡，也走得人气喘吁吁。一友便担忧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一友便答：“游山的目的不是为了到达终点，重在享受过程，欣赏沿途风景。仅仅是为了到达终点，什么也不会得到。”我在心里赞叹好友的这番话，人生的终点是死亡，谁喜欢这个终点呢？享受旅途，注重这个过程才是目的。

阳光从不是十分饱满的树叶间筛下来，浊黄的土地一片斑驳，人身上也有细微的凉爽。鸟儿啁啾，山底的泉水淙淙作响，伴着抖动树叶的风，已成风景了。这大山将人累得大喘起来，汗流不止。遂在一稍平坦的地方休息，以便蓄力征服这座大山。陡然间一友惊叫，还以为踩到蛇或掉到沟里去了。蛇其实都挺难看到了，除了去动物园或专门的养蛇地方。好几年都未见让人怕又让人感慨的蛇了，它毕竟代表着一种环境。循声望去，他在仰头端详竹子。他以前没有见过竹子，难怪惊叫了。微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也将汗吹去了。在这荒郊野岭，在这土墙斑驳的三五间农舍一隅，竟长着笔直葱茏，粗壮高大的竹子。此处有鸡鸣，有狗吠，却也有一番诗意。在此一箪食，一瓢饮，过一种清幽的生活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可是我们这些俗人耐不住寂寞，外出踏春只是图个新鲜，要长居于此怕会不堪其忧的。竹身有一层淡白色的膜，手伸上去冰凉滑腻，能感到竹身里的血液在流动。忍不住好奇，侧耳倾听，汩汩的水流作响，心随之激动起来，好像倾听生命的律动一样，充满了活力。凉意灌满全身，头脑顿时清爽，陶醉于这偶得之山间情趣中。沉思被一阵徐徐的风夹着竹叶的响声唤醒。汗已散去，浑身又生活力，于流连中又上路了。

又行不多久，便到一山头。极目远眺，朦胧一片。近处可见零落的田舍散缀其间，曲折如带的路从脚下甩到前方。这景象让人心胸开阔，陡生许多豪情。大家展臂，拥抱迎面而来的劲风。猛烈而舒畅的风沁入每一个毛孔，驱散劳顿和热汗。在这高山之上，仰望苍天，俯瞰大地，时而高歌，时而低吟，好不自在。人融入天地之中，生出王者的霸气。王，不就是贯穿天地之人嘛！得意忘形之时，将破嗓子发挥得淋漓尽致，乱歌一气，内心压抑也随之释放出来。真有点“复得返自然”的轻松、舒适之感。山后还有山，才发现路还远。一友说路还长，可还没咬牙努力作最后的冲刺寺庙已在眼前。我们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记错了。原想在超越自身，突破极限中体验成功的喜悦，不想没开始便结束了。也好，终究到了，还是忍不住兴奋，全身沸腾，向寺庙冲去。

这是终南山长安境内的一座寺庙，总面积有三十亩左右。因地形影响，寺庙坐西朝东。寺庙是红墙蓝瓦，正殿左右有厢房。殿前绿叶初生，几个僧侣在正方形的道上转着圈儿。寺内清净整洁，游人不绝。那大雄宝殿最是辉煌，诸佛聚于此，慈眉善目，神态安详。看后顿生敬意，头脑清醒。大殿西侧有棵银杏树，挺拔高大，内里透出一股俊逸之气，为之倾倒。我们东窜西窜，走马观花，看个大概便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休息，思谋着怎样下山。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苦苦地寻求目的，在到达目的获得一瞬满足之后，目的便失去了意义。

有山必有水，有水必有人家。久在都市，块状的建筑固化了人的思维，削弱了人的创造和开拓精神。所以心血来潮，趁此踏春要走河谷，寻找大自然的灵动、活泼，更是寻找自我的灵动与活泼，激发与生俱来的但已沉睡许久的生命中本真的东西。河谷虽充满情趣，却也难走得多。得抛掉日常的束缚，左顾右盼，上蹿下跳，腾挪躲闪，使出浑身解数。忘了目的，尽情游玩：进古朴田舍，观小儿戏狗；看粼粼波光，伸手相互嬉戏；赏水底奇石，任意捡拾。大家捡水中自己看中的奇石，以便留住记忆。我只看不捡，在看中达到享受的目的。奇石是漂亮的另一种阐释。看到这个漂亮，那个也漂亮，究竟有几个是真正漂亮的呢？最终眼花缭乱，陷入到一种抉择的痛苦之中，也失去了赏石的本意。或许我有偏见，他们的目的不是找最漂亮的，而沉醉于这个捡的过程吧！当然，也不排除起初是为了捡而捡，而后来是一种心态的惯性让他们继续捡下去吧！

河谷比山路更崎岖，和好景在险峰有着相似的味道。站在高而陡的巨石上，眼前是哗哗的水流，好似穷途末路了。一路的顺风顺水，让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吓住了。慌乱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大家都乱哄哄的，听不清也说不清要表达的。一友说陡崖上有棱角，可以爬吧？一齐看去，果真有棱角，看起来也可以爬。可都担心抓不好掉到水里，只剩拖着两行湿脚印往回走了。爬就爬吧，难道走回头路不成，让这浪漫河谷之旅夭折？自己肯定会遗憾，也肯定会感到惭愧的。还没走呢就退缩，失败与否还不知道呢！爬爬爬！我第一个吃螃蟹，一友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爬着，如履薄冰，来不得半点马虎。一切还好。正想喘口气，前边却没处抓了。这可如何是好，进退维谷，就像壁虎那样贴在那儿？心松懈了，这动作太难受。掉下去就掉下去吧，不就是一身水。可嘴上说着，心里还想抓较远处的枯枝。手刚伸出去，“扑通”一声吓得又缩回来。往后看，一友掉到水里面了，他索性淌水走到干处。我哆嗦着手又抓，不行，又抓，终于让我给抓到了。在干处一淡蓝色的蝴蝶适时地在我的周围绕了一圈又飞走了。看它急切地展动翅膀，想必也很兴奋吧！危难中多些开拓进取精神是很重要的，我带着胜利后的喜悦想。

口渴难耐，矿泉水瓶都让好友装奇石了。这溪水虽清身体却不答应，就想找点野果。这时节哪有什么野果！一友说酸枣可能还有。就怀着希望仔细搜寻。在褐色的枝条长长的刺中嵌着深红色的小果，皱成一团了。真难想象它是怎样在寒冷中瑟缩着没有掉下去化为泥土。我们没发现它，它最终还得与泥土为伴，可它以韧性和耐力尽量延续自己的生命。被我们发现它也没有什么自豪，它没有功利性，只是在用心地演绎着生命，注重生命过程的充实而已。摘得几颗抛到嘴里，有点酸有些涩，可也口中生津。剩得一颗放到口袋，至今仍在抽屉里珍藏，不时还拿出来观赏。

田野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黄。麦浪随风起伏着，闪着碎光。喜鹊喳喳叫着飞到窠里。是啊，天晚了。乡村笼罩在白色的炊烟中，鸡的咯咯声，狗的吠叫声，母亲的唤儿声汇成一片。从这繁忙、杂乱而又充满情趣的村子走过，学校已经在眼前了。很奇怪，来时是自己，回时还是自己，可这个自己分明又不是来时的那个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