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行之不期而遇

2005年10月22日的沈阳是寒冷的，北风哈着凉气钻进衣领摸人的皮肤，皮肤娇嫩，酸着鼻子挤出一粒一粒硬硬的眼泪，我只好扣严风衣的领扣，仓皇逃入M90的腹中，任由其宰割。“请在系好安全带的提示灯灭后，再开启您的手机。”恍惚中，张开眼，从坤包里掏出M-tone，按下红键，“嘟嘟”声接连不断，不看也能猜出是武处在我关机期间打来的电话提示。因为周末，原本不想打扰他的，可史司爱护下属，上周六已发口谕，盛情难却。

从隔离厅的窗户望出去，北京的天空瓦蓝明媚，少有的秋高气爽。此刻1号候机楼人烟稀少，拖着手提行李向2号候机楼的缓步梯走，迎面一个红衣女子微笑着叫我，惊愕周末会遇到熟人时，卓已婷婷立于面前。从装束看，该是来京开会。体改后，机场管理权限下放各地政府，更大的行业管理压力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迩来，就在今年初的北京，我和卓曾经一起参与了《机场管理规则》的修订，我们心里都很急，急于让这个关于机场管理的最高法规尽快出台，卓年轻，意气风发，站在她的角度慷慨激昂，而我也打破了给自己的“少言多行”的禁锢，从实际工作出发，说了很多便于具体操作而需要修改的意见。也许是事业为重吧，大哥也忘记了他该低调的，说了很多中肯的指导意见。每每他的话会给我很大启迪，我喜欢听，却在心里替他担心，矛盾的心情如钻进风箱的鼠。我知道的后来他一直跟进这项工作，我不知道的是他如何明哲保身。在当下很多人对我们公务人员说三道四的时候，他们并不了解我们这些公务人员是如何艰难的为我们的事业竭尽我们的能力的。常常在被误解的时候，我会很不平，会有后悔，会有退却，会有做敲钟的和尚的想法，可大哥那天说我首鼠两端的时候，我仿佛明白了一些，想来辛亥革命的七君子不会为那些百姓的不理解而首鼠两端的，“我们为了理解而做事情么？”这样反问自己的时候，我的心仿如北方秋天蔚蓝的天空，不过偶尔也会下些小雨。

卓拍拍我的肩膀说“一路顺风”，武处接过我的行李，摇摇手，我和卓擦肩而过，她上了1号楼的离港厅，我和武处去了2号楼贵宾室。人海中擦肩而过很平常，认识的，不认识的，只隔毫米，距离近了，心却隔着钢筋水泥，你的心如何跳动别人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想什么，你也不会知道。滴滴答答的手机响，是晚晚说来送我，“一趟出差干嘛兴师动众？”“给你们升舱。”原打算不骚扰任何人的计划破产。信息时代，消息很灵光，想掩藏足迹除非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时代不同了，很多概念、关系、本意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相遇，而朋友和它的意义不仅相遇，还紧密相连。想来太空时代，朋友的意义也当如斯。

在6号贵宾室跟史司握手的时候，他笑，我也笑。五年前我们握过手，那时侯他鬓角还没有若隐若无的白发，我还亭亭玉立。虽然他客气地说我只是胖了一点点，可我知道岁月不饶人，五年的时光，可以让中国民航壮大到位居世界前列，可以让一次世界战争结束，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自由驾驶飞机天空翱翔。五年前他含而不露的一臂之力，使东北支线航空轮辐式飞行得以轰轰烈烈地运行。五年后，我们一起从他的新岗位起飞，自太平洋东岸抵达西岸，跨越北美大陆，抵达大西洋东岸，沿着十年前南航机组开通的极地航线回归。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类只用13天30小时即可完成上上世纪的一个月的航行，我在想再过50年，人类是不是可以用三分之一天就可以完成跨最大洋的飞行呢？

跟晚晚摇手说再会，走进B747的头顶坐下来，惊愕，去年这个时候在贵阳修订CAAR161部的飞标同事环坐我的周围，兴奋，开心，激动，161部开始实际运作了，明天，美国的10月22日，他们将对那些老美的驾驶员学校进行全面而严格的检查，“这怎能叫我不开心”的歌词和它的旋律一起与我的耳朵相遇，沿着耳朵的缝隙潜进血液，与心扉相遇，弹拨开来，脉搏加速，推动血液奔走相告，并在脸上张贴娇艳的花朵以示庆祝。花朵窃想：2005年深秋的遇还会有几多不期呢？

遇，逢也。遇一出现，在遇的那刻儿之前，两个以上即将相遇的人或事物就存在并美好地“自在地存在”，但他们什么时候遇、靠近、接触、碰撞、融合，不可预知。“遇者，不期而会。”此刻，我就站在你出没的原野山岭间，我在等待你的出现，我知道你会打马而来，一样的白马，一样的牛仔裤牛仔靴，一样的鲜红仔巾胸前飘荡，一样的手枪系于腰带，不一样的是你白白的牙齿咬出地温柔的微笑。上个世纪我与你的一遇，我知道我的白马王子就是你了，你的酷你的冷峻，你的白马上的英姿，你的解救你的印地安兄弟一瞬，你的眨眼间拔枪射击，你的很少一露的洁白牙齿，都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招之即来。此刻，我站在美国西部NEVADA的旷野中，我在等，在等待着与你相遇，NO141公路上车驰扬起的尘，时不时遮挡我的视线，我手捂胸前，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盼望着上帝指引你来到我的身边。而你只在远远的白云间隐隐现身，温暖的微笑只做此间的阳光抚照我，而我期待你的拥吻和爱抚。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被关在LOSANGELES那个叫好莱坞的大房子里，此刻自由远在东部费城的玻璃房里，被很多高大的男人守卫着。我知道你和我都在，只是我们不能相遇在你自由的天地，泪水打湿我的衣裳，是不是也打湿了你眼前的窗？

拉开车窗的帘，美国西部的空旷荒凉的原野一下子擦干我眼中的水，心跳加速，那个曾经一直在我的梦中萦绕了半个多世纪的大地，此刻依然如昨如梦般真实地呈现，我在想：时间是改变不了向往的，更改变不了梦想成真，只要你一直有梦有想……终有相遇的时刻的……

此刻，阳光如水，悄悄地，一波一波地流动。前面的被车体淹没，后面的又奔上来，大有前仆后继的架势，坚韧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