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这话一点都不假。已是阳春三月天,可玉门关外丝毫没有春天的气息。依旧是一片萧瑟荒凉的景象,几根稀疏枯黄的野草难以遮掩遍地的黄沙,无情的风野蛮地袭击着这片干枯荒凉的土地。我们戍守边关的军人是非常盼望春天到来的,但这里的春天似乎跟我们无缘。寒冷无情的冬季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年五月,方才收住它那贪婪的脚步。我们戏称这段日子是春天里的冬天。戈壁深处的春天则是“春意到头无处问,北风吹沙染飞雪”,起步极其的沉重,在所谓的春日里,整天只有大风,扬起黄沙,吹跑石头,遮天蔽日,数日不绝。有时还会给你来一场大雪,让你又回到那冷酷无情的严冬,面对这冰封雪冻,寒风扑面,天色灰暗苍凉的春天,我们都不愿再提起“春”这个字眼。仍旧穿着臃肿的冬装,生活在漫长的戈壁冬日里。埋怨也罢,伤感也罢,一切都没有办法,只好养足了性子等待春天的到来,可戈壁的春来的总是很晚很晚。其实我们真正喜欢盼望的也不是那难以等待的春天,是绿色,那怕是一点点绿色。也足以令我们高兴半天,可是这里没有绿色,要想见到绿色,除非等到春天的到来。可能是春阳德泽,律动无私的原因吧,即使是再边远,再荒凉再贫瘠的土地上也会有春的足迹,“乱山穷处亦开花”,只不过是迟早、浓淡、长短的差别罢了。自然界比人间更有公平、公正、公心。此时的戈壁风停了,雪住了,太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大地,升腾起暖暖热气。
一场蒙蒙细雨悄然而至。骆驼刺、狼尾草、憋足了劲儿一下子长了老高;沙枣、红柳灰黄的枝条迅速泛青,抽出了新的枝叶。阳光下,空气似乎是透明的。几只野蜂在嗡嗡地飞。向来放荡不羁的戈壁风,一反常态,变得异常温柔多情。走着,鼻腔里总会盈满了蓬蒿、野花略带苦涩的清香,让你忍不住要打个痛痛快快的喷嚏。一只小小的四脚蛇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惊扰,从卵石后面探出梭子状的小脑袋,困惑地望着你这位戈壁深处的不速之客,再一溜烟地钻进裸露于阳光下拇指粗的洞穴。紧接着一场朦朦细雨悄然而至,营区的沙枣树尽情地吮吸着这难得的甘露。你还没有在意,它便偷偷抽出满枝羽毛状的灰白色叶子。花蕾紧接着迅速长大,没过几天,微微弯曲的枝头便挤满了细密而又俏丽的黄色小花。散发出浓郁的阵阵馨香,和着漠风四处飘荡。顷刻便弥漫了整个营区,沁人心脾,令人陶醉。此时是我们戍边官兵最开心的时刻。三五成群聚集在沙枣树下谈天说地。摘几朵闻闻,会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呀!好香”。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在手中珍爱地搓揉着。有的则拿出相机拍起照片,说是要寄给亲朋好友让他们领略一番这特有的美景。我们常常留恋忘返,久久地在那儿徜徉。春日里的沙丘上积雪初融,梭梭草、骆驼刺丛间,有支红茸茸的东西破土而出,好奇心驱使你挖开四周的沙土,露出了白生生的肉,汁水四溅。这就是盛产于戈壁的一种名贵中药材,被人们称之为“沙漠人参”的锁阳。传说唐朝大将薛仁贵西征被困,饥不得食,渴无水饮,将士们偶然发观了锁阳,吃了充饥解渴。结果萎靡不振的唐军变的精神焕发,锐不可挡,一举破敌。锁阳有滋阴壮阳之功效。我们常在柔和的阳光里挖锁阳,挖出来就吃,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甜丝丝的,我们还把锁阳切成片晒干,成为馈赠亲友的佳品。
进入六月,戈壁长空青蓝,太阳开始火一般的燃烧起来,风这期间是最受人青睐的,一吹就有丝丝凉意,让人舒适异常,爽心惬意,沙葱、苦苦菜也崭露头角,开花的沙葱头顶一簇簇淡蓝色的小花,蓝的似乎凝聚了远古大海的深邃,又如同戈壁湛蓝的天空。这是一种味道颇似韭菜又兼有葱之辣味的野菜,外形类同毛衣针样的植物。即便是一场雷阵雨,它也会自作多情地在戈壁上左一片,右一丛地生长,战士们纷纷走出营区,将它采回来,或炒或渍成咸菜,走上餐桌倍受大家的亲睐。野外训练,边界线上执勤,蓦回首,你会惊愕地瞪大眼,不远处,几只灰黄色的鹅喉羚正警惕地关注着你。未待你从惊愕中回过神,即狂风般疾驰而去,只给你留下一丝淡淡的惆怅。不经意间,蓬蒿间又跳出只野兔,跑几步,又返身驻足耸起两耳朝你看,旋即,箭一般射向戈壁深处,顷刻便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