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宣传栏上新贴了一幅得了金奖的油画,备受瞩目。
画上是素描和油画常会画到的一些瓶罐,但褶皱的线条并不分明,立体感也不是很强。我这话倒没有贬低的意思,全然是因为想起我一位表表来。表表,意思是哥哥。
“他画画画得很好”这话我从小听到大。迄今为止他的画我只见过四次。一次是在他的白色T恤上,右下角一株红梅灼灼其华,线条、着色无一不恰到好处,气韵天成,旁还有两行清俊隽永的楷体诗作,风雅之至。他的背影落进我眼帘,镀了光晕的红梅至今还清晰浮现在我脑海中。
第二次是在儿童磁性画板流行的时候。我表妹得了一块便天天缠着我让我给她画画。只是在这样的画板上鄙人实在技拙,画出来的东西实在难以称之为画,只能算作随手涂鸦吧。恰好那时表表在我家,我就将难缠的表妹甩手给他了,刚好也能一观表表的画技。他作画时淡远的眉眼很是认真,执笔的姿势像握着毛笔似的,一双手骨节分明,落笔如行云流水。寥寥数笔,一幅荷花图已落成。惊鸿一瞥,那荷花细腻的工笔已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第三次是在暑假,他来我家玩。表表的历史很好,我来了兴致,缠着他给我讲能王将相,风月古词之韵事。他还用簪子为我挽了一次发髻,我心中对他更是钦佩不已。后来他说他想学漫画,我知道他打小是学国画的,有些诧异。我打趣让他画一幅草图给我看看算不算漫画,不久后我就看到了成品:画上是一位古代女子,长裙拖地,广袖叠握,飞天髻,金步摇,珠翠绢花栩栩如生。神色端庄,薄唇紧抿,气度逼人,让人不敢直视。我心里连连叫好,嘴上去说:“这算哪门子漫画嘛,我画给你看。”便把紧抿的嘴角改成了一弯“月”,严肃之感荡然无存,连表表也忍俊不禁,说我是“鬼灵精”。
最近一次见到他的画作是在他的房间,我终于看到了他的“压箱底”画作。真的是压箱底,就放在一个红檀木的大箱子里,各种各样的画:素描的、油彩的、工笔的、水墨的……各种各样的内容:山水的、人物的、鸟禽的、物什的……其中画得最好的就是花鸟画,各具情态的鸟儿在梢头鸣啼,每一根羽毛都似真的一般。我不知如何形容他的画技,也许不入大家之流,但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样优秀的表表,本该有一番作为的。他曾经的梦想就是考上全国最有名的美术学院,但是,在北京上高中那年,他迷上了电脑。在那个年代电脑是多么稀奇的玩意儿啊!更可怕的是,还没有多少人意识到沉迷电脑的危害,于是,在离梦想最近的地方,表表“金色的羽翼”折断了。那个画得一好画,擅文弄墨的少年,如今已安于平凡,也拥有自己简单的幸福。
可他的经历还是让我感慨万分。那些曾经才华不及他毫厘的人都已功成名就,而他却隐于人海中再无人知晓。他的过往或许就如他笔下那泛黄却依旧惊艳时光的画卷,将永远尘封在红檀木箱底,模糊,褪色……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可我不懂,表表到底是败给了他种的“如是因”,还是败给了不造其为“英雄”的时势?答案谁又知道呢。但我会永远记得那个画画的少年,执笔认真,衣角一株红梅摇曳着落日的色泽,熠熠生辉……
【作者:Limerence。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