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了那间小屋。
梦里,我不停地在那间小屋里打扫卫生,修理破门烂窗,整理床铺衣物,但脸上却始终洋溢着新婚的喜悦和光彩。
那间小屋,是我在修武县委工作时的一间职工宿舍,面积约十七八平方米,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那种起脊砖木结构房。
我刚参加工作时,住在县委通讯组用木柜隔起来的一个旮旯里,一张木床,上面放着一条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被子,洗漱用品则全部放在床下的搪瓷脸盆里。白天,我是不能靠近那张床的,因为那属工作场所,只有到了晚上或星期天,大家都下班或休息的时候,我才可以去亲近那张床,躺在上面缓解着疲劳,放松着身心,畅想着自己未来的生活。
大概是1990年春天,县委对家不在县城居住的机关工作人员进行了一次统计,之后按照两个人一间宿舍的规定调整了宿舍用房,我有幸与县政研室一位姓林的同志分得一间宿舍,告别了自己把办公室当寝室的日子。
也就在这一年的秋天,我结婚了。由于妻子是外地人,而我家又在农村,所以在县城尽快找一间房子,搭个窝,安个家,就成了我那个时候最大的也是最迫切的心愿。
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当我无意中跟那位姓林的老兄聊起我的想法时,他非常爽快地说,你爱人来回一趟不容易,再往老家跑就更麻烦了,我把宿舍腾给你一个人,我再去想别的办法,你就把这里临时当个家吧。就这样,林兄从那间宿舍搬了出来,我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小天地。我内心感到无比高兴、无比激动的同时,对林兄充满了感激之情。我觉得,人家主动腾让出来的,不仅仅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份情感,人家给予我的,又不仅仅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让我朝思暮想而又喜出望外的家。
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当我第一次把妻子领到那间宿舍门前,指着那扇暗红色的木头门,告诉她“这就是我的宿舍,咱们的家”时,妻子眼里闪烁着一种快乐的光芒。
要把一间宿舍变成一个家,让它充满家的味道和温馨,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因为房子建的时间已近二十年,门窗在风吹雨淋下已严重变形甚至腐朽断裂,摇摇晃晃的,根本无法正常开关;还有,屋内接近地面米把高处的墙皮,由于受潮,几乎脱落殆尽,即使没有脱落的地方,用手一敲,里边咚咚响,也是离皮的,空的,同时有沙土掉落的声音。
尽管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但是有了共同建设一个小家、一个新家的强烈而又美好的愿望支撑着,我跟妻子还是非常乐观、充满激情地谋划着,这里如何整修,那里怎样摆布,仿佛一座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就矗立在了我们面前,那金殿上堂而皇之地写着我们的名字,标志着那就是我们的家——那是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为我们所用并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驱寒添暖的家。
就在那天下午,经过一番认真打扫和清洗,妻子用一条大床单首先在屋内扯起的一道“区域分割帘”,一下子就把家的那种感觉浓浓地倾注进了这间小屋,使这里溢满了爱的柔情蜜意,使我在一刹那间寻找到了那个真正属于我的爱的港湾。
既然是个家,就得有个家的样子。在亲友的帮助下,我们用机动三轮车来回跑了几趟,才把妻子的部分嫁妆和一些必须生活用具运到了县城,精心摆放到了那间小屋里。从那天起,那间小屋大河涨水般迅速地被摆满了东西,开始拥挤起来,热闹起来。
房间坐北向南,一进门左手位是个陶土烧制的小煤球炉,西边紧挨着一张条形小木桌,上面靠东边放着一个液化气灶,靠西放着小案板和锅碗瓢盆。靠着西墙,在床与小木桌之间,放着一对单人直靠背沙发,中间卡着一个小茶几。一张不是太大的双人木头床,放在屋子西北角,占去了屋内几乎五分之一的面积。在北墙的窗户下,挨床放着一张桌子,桌的东边,靠东墙放着一个高低组合柜,柜里塞满了衣服和床上用品,柜上放着一个大木箱子和大皮箱。组合柜南边,面向门口放着一个带有玻璃镜的大柜,其背后隔出的区域,正好借助那道可以拉动的布帘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大柜南边,靠东墙面对沙发放着一张“两头沉”的木桌,上面放着电视机。桌子南边至可以开门的极限处,放着一台“新飞”冰箱。在沙发和对面的电视机中间,有一片小小的区域,能容得下放一张可以折叠的小圆桌。——这就是我们那个厨房带卧室、客厅兼餐厅、塞得满满当当的小天地,我的家。妻子环视着屋里紧紧巴巴的布局,开玩笑说:在我们家想跌翻都难。我则发自肺腑地说: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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