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炉渣中的苹果树

小区楼群后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锅炉房，因是单位的家属楼，居住较集中，供热也较方便，所以这座锅炉在城市的角落里没有被供暧公司合并，继续一年又一年完成它的供热使命。

锅炉房西北方向有一溜平方，房前的空地一分为二，一半用来堆煤，一半用来倒炉渣。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排平房被煤灰、烟灰、粉尘浸染的黑呼呼、灰蒙蒙的。每个门上都挂着一块门帘，帘上的鲜艳图案已看不清媚目，门帘永远是油腻腻、脏兮兮的一片，让人情不自禁想起屋里的主人。就在这样的一块地的中央，不知何年何月被何人种下来的一棵苹果树，树很粗但却不高，有四个大的分枝伸向空间平地，其中有一枝已经枯死，像一位坐在地上的老人。每年还能看到它开花结果，尽管挂着稀疏的花朵、结着不大的果子。若干年前或许这儿是一家干净的小院，主人亲自种下了一棵赏花亦或为了收获的苹果树，树下的日子一定也是干净明朗、充满了欢声笑语，随着时世的变迁，主人不知去了何方，小院被遗弃了，只有这棵树留恋故土，经历着人间的风风雨雨，固守着春夏秋冬。

留意这棵老苹果树是在去年秋天的一个周末，偶尔路过，听到孩子的哭声，循声而望：看到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反手被扣在枝上，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拿着一根苹果枝条，历声呵斥着，一群和男孩同样大小的孩子站在旁边，叽叽喳喳争辩着。“阿姨，小冬真的没有偷您的苹果，我们捉迷藏时看到了这棵树，只想数数它结了多少果子，摸摸它、闻闻它的香味，真的，阿姨我们一颗也没摘，不信你闻闻我们的嘴，求您放了小冬吧。”看我走过来，女人高声骂道：你们这群毛猴子，果子还没熟，就常来偷，今天被我捉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走近了劝道：小孩子不懂事，放了他吧，只要以后不再这样做就好，而且这些孩子不缺苹果吃，可能不是诚心想偷苹果，只是好奇或贪玩。

也许是孩子们真没摘果子，也许女人觉的我说的是实话，大声吼着要孩子们滚。是的，这个小区的孩子们，只看住房就知道孩子们的父母都有不错的职业，而且都是一个宝贝，不要说是普通的苹果，就是时令水果，孩子们要，父母也会马上卖给他们。他们不像是吃不上水果的孩子。

看着一脸不高兴，骂骂列列远去的女人，再看看落满尘的果树，我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儿的环境的确很差，煤堆、渣堆连成一片黑，就连人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住久了也会变得灰头灰脸，没有爱心、没有善举，哪怕是一枚对自己毫不重要的果子，也不会让出，更不要说让孩子记住童年某日的一刻欢乐。

就是这些孩子，我认为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小城市，没有专门的青少年活动中心，没有即刻能到达的球场，到处是硬化的路面和院子，让孩子们去哪儿玩呢？小区的院子里是草坪，种着好看的花儿，可是有门卫时时看守，偶尔有孩子冲进草地，门卫立刻走过去制止，有时看到孩子们偷偷躺在草坪上，或打滚儿或跳几下，然后立刻跑出草地。我想：他们真的是想在草地上飞，一种无拘无束的飞。能想像的到，当他们看到寂寞的院子里，还有一棵结果子的树是多么的高兴呀，上树攀枝在情理之中。也许这些生活在还算文明城市的孩子，在越来越小的活动空间，一株被污染的树也是他们追捉的梦。

我想树若能语，一定会肯求人们：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净化这块被黑色淹没的土地，给孩子们一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