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风中的那些菊

去年搬至新居时，最让我高兴的是，房西头竟然有一小方比较平整的空地可以用来栽种花草。搬家时正值三九寒冬，那方空地上残存的是那些颇有些潦倒的玉米秸，还有那些拉拉秧和牵牛花的藤，经过整个长秋，尽管它们早就被时光漂成了残旧的破败和一线枯白，但是却依然保持着青绿时相互攀扯和亲热的样子。如果把这些荒草除掉，栽上一片颜色各异的菊，等待秋天花开的时候，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呀。

怀揣着如此的想象，我翻着日历用笔重重地圈下了“清明”。但是春天真的来了，我却忙的很少回家，平整荒草用来栽花的行动一拖再拖，直到我从好友那里讨回白色和紫色的菊苗准备回家平地种下它们的时候，却发现那块空地却被丈夫的父亲平整过了，打电话一问父亲，才知道那些整齐的畦垄里已经被他撒下了小白菜，油菜和韭菜的种子。手中那些菊苗的立身之地就这样被那些平整的畦垅所侵略，想想如父亲所言也是好意，种下的菜可以用来吃，种那些花有什么用呢，老人家过日子那套道理就是如此的实际。望着带回来的那些菊苗，实在是舍不得扔掉，于是，拿起家里唯一的农具——铁锨，我便开始平整菜畦南面的那一小方在我们没搬进之前被邻家倒满了垃圾的荒地。满脸的汗水，酸疼的腰背，这样的劳累对于我来说却是心甘情愿却是累并快乐着。三四个午休的时间，我的那些菊终于有了一片栖身之地。

五月是一个花繁叶茂的季节。在邻家门旁那些五月红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时候，我的菊花还是那般物我两忘地处于那种安静和悠然中。自然界中的花花草草如大千世界中的人一样，千人千面，各不相同，它们也都是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独特的个性的。细细想想，我们在心中喜欢着的那些朋友，我们在自然中喜欢的那些花草树木，我们在阅读中喜欢的那些文字，我们在文字中读到与自己的心情和思想相吻合的段章，莫不都是带着自己的内心的气息。喜欢，没有多余的理由，喜欢本身就是理由。自八九岁的时候，看到阿华的奶奶栽种的那些菊花，就无端地喜欢上了它们独有的那份安静和内敛。如果要形容，我只能说，菊花是那些性格倔强内心朴素的布衣女子。它没有“花中皇后”牡丹的雍容和华贵，它也没有“花中小姐”兰的娇羞和柔弱，只要一点安身立命的泥土，哪怕是屋角墙边，也哪怕是石缝间草垛边，菊照样坦然自若的生长，深秋霜华寒重，在每一个呵气成霜的清晨，在每一个秋阳温暖的安静午后，在每一个有落叶飘扬的暮霭黄昏，你总会在不经意之间的一抬眼就看到了在农家门前或是墙角边盛开的那一丛灿烂，或雪白，或金黄，或深紫，它们总是那般千年不改的从容和淡然，那就是性格倔犟的秋菊。

几年以前的我，曾经倚着自家的老石墙，沐浴着秋日的暖阳，在那个飘散着菊香的老院里，想起过很多遥远的往事。那些亲切的怀念让我对生活充满着一种无可言说的感谢和热爱；我还遥想着多年以后，当我真的如歌中唱的那样，老的哪里也去不了，我只希望和他还能如现在这般相依相伴以外，我的手中还能有一方可以种植菊的泥土，只希望在每年初春的料峭里，我还能看到从埋着菊根的泥土里生长出那么多年来走过的依依不舍；在每一个深秋的暖阳里，在散发着菊香的安静里，我的心还拥有着那么多风雨沧桑后的不弃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