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北雁《江湖封侯》

这是我第一次看北雁的作品，因为来红袖为时尚短，所以尽管北大侠早已是吹鼓手的喇叭声名在外，但是确实是我首次看他的武侠作品。看过作者简介，得知现实当中的北雁原来是一名“人民的卫士”，而在武侠时间里面，他同样以手中之笔作为武器，纵横捭阖的文风当中，侠义豪情跌宕丛生，弘扬着人间正气。他的名字“汉卿”，也让我心中萌生许多联想：

一让我想到了被称为“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的关汉卿，作为元曲四大家之首的他自称：“我是个普天下的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他的那句极富个性色彩的自我宣言——“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破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让后人得以一窥其狂傲倔强的真性情。其才情足让后世人称羡，其性情也足以让吾辈拍手称快！

二让我想到了少帅张学良，少帅被传成为人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他与赵一荻的一段恋情。少有人知的是尽管汉卿戎马16载，性格刚强，但幽居后过着十分平静的生活。并于1939年开始研究《明史》，吸取中华文化精华。后又皈依基督教，专心研究《圣经》，从不过问政治。即使1990年恢复自由后，他仍沉静在书斋与教堂。

历史与现实在我眼前重叠，关汉卿在作品中呈现出的豪情，张汉卿在对历史的精研，这都在李汉卿的身上和作品中得到继承和发扬。虽然没有看他之前的“大风系列作品”——《铁血大风歌》、《神州大风歌》、《武林大风歌》，但是仅从名字上面就似乎感受到那种块垒豪侠之气，看有些网友的留言，说是他的每部作品都有新变，所以以最快的速度来领略他的这部《江湖封侯》。

读罢掩卷沉思良久，竟有不知从何下笔之感，只感觉有好多熟悉的人物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待到拭目想看清楚究竟是谁之时，却又是一片水月朦胧。这大概是碰到的较难作评的作品之一，但要是不写点什么却又像是一块磐石压在心头，感觉不吐不快。魏晋时人喜长啸，“竹林七贤”里最有名的阮籍在苏门山和隐居的孙登盘腿对视，阮籍跟他谈论了很多黄帝神农之道、栖神导气之术，但是孙登像石头一样无动于衷，阮籍索性纵声长啸了一番，然后转头下山，不料途中听到山顶孙登的一声长啸，《世说新语》这样描述：“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晋书?阮籍传》则说“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直听得阮籍惊呆了，那篇《大人先生传》也由此产生。我看这部小说之后也想学阮步兵做一声长啸，然后挥笔成文。总结读完之感受，以“幻”“实”相生、“奇”“平”相成、“趣”“理”增色、“媚”“毒”生香来概括北雁的这部《江湖封侯》。

一、“幻”“实”相生。诚如《三国演义》中所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体上历史小说的创作可以大致分成两种：一曰以史演文，这类可称之为历史小说。即以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为题材的小说。以忠实于历史事实和逼真的细节等手段，艺术地再现历史风俗和社会概况。可以有细节上的想象和虚构，允许适当的艺术夸张和必要的集中，但它要求作者立足于现实去回顾历史，但必须按照历史的本来面貌去描写，在大的史实方面不能杜撰、篡改、违背。二曰以文演史，这类貌似历史小说。但是历史在这里面只是作者用来铺着画卷的大背景，行文过程中作者关心的不是如何让人如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文字中的历史气息，也不花费过多的气力去还原历史原貌，有时会涉及真实的历史人物，有时用虚构的人物同历史人物相混合，但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独出机杼架空史实去书写自己的构思。前者如《三国演义》，后者如《封神演义》。

北雁在介绍创作初衷时提到，之所以写《江湖封侯》是受到《封神榜》（也就是《封神演义》）的影响，他所指的影响是指创作思路上的影响，但是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承继的是《封神演义》这一脉的写作传统。在他的笔下，描述了这样一个江湖：南北朝时期，随着当时政权的频繁更迭，武林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大侠李神州之子米佛儿为救遗世谷中水氏后人的顽疾，出世后就献出心头之血，而失去先天真气，多亏佛门至宝“劫利子”护住心脉……他以一介文弱少年混身江湖，以其天成的胆略热肠先后邂逅南齐晚月公主、南妙歌等女，陷入北齐北周以及南朝萧齐政权间的争斗……从小说的某些章节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确实对历史下过一定功夫，而且有着敏锐的洞察力，选取了一个在武侠小说创作中较少提到的时代作为构筑自己小说的历史背景。让人物活动于这样的时代，也让人物在这样的环境下演绎着自己虚幻出的江湖生涯。但是那帝王之家为皇位的争斗，王室公主婚姻的不由自主，充满了历史的真实感。

二、“奇”“平”相成。“金梁古温为吾师”，看过之后感觉北雁此言属实不虚。金庸的小说文风中正和平，更接近于儒家讲的中庸之道，气脉冲和，大气深厚，将小说的人物与历史背景及作者自己的思想融合于小说情节之中，让人看后感叹其浩瀚博大；古龙号称鬼才，长于悬念的设置，简练写意的句式，强烈主观色彩的叙事角度，出人意表的表述，淡化的武功招式，令很多后学效仿；而要说到与诗词文学的联系、传统的两肩担侠义的人物形象塑造，武侠当中充溢的浓郁文学气息，当首推梁羽生；被誉为奇才的温瑞安的小说，情节更加诡异离奇，往往出人意料。诚如有的网友说的，在《江湖封候》中，依稀看到了作者所崇拜的四位前辈小说写作手法的交融，形成自己小说的文风，固然在某些情节和人物身上能看到受前人影响的痕迹，但是从小说的整体来看，北雁称得上是转益多师，自称一家。

其“奇”最明显体现在米佛儿吞下的那颗“劫利子”上面，米佛儿不愿意练武所以偷偷从家里跑掉，但到了生死关头，他体内的“劫利子”竟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奇异效果，可以吸取别人功力为己用。这既不同于邪派的采补之法、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又不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如果非得从前人的作品中找出一种较为恰当的称呼，则和逍遥派的北冥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被成为玄天大法的武功，有着奇妙的作用，让米佛儿在身处险境之下反而受益良多。在人物名字上，“布衣宰相”李神州，不知会不会让你想到温氏《神州系列》中的布衣神相和君临天下李沉舟。情帝的秉性让我联想到《铁血大旗传》中的夜帝。而且在情节设置方面，也受到温瑞安的影响，往往有奇思妙想，写出人心险恶和江湖的波诡云谲。“平”不是指平常，而是之继承金梁二位的那种稳健的侠义之风。北某笔下：爱情亦真亦纯亦奇幻唯美，友情可歌可泣可生死唯至诚，亲情唯真唯细唯深唱人间至爱。人之追求者为何？为侠之道为何？人间正道为何？侠之大者，当求人间大义大情大孝大忠。作者自己在这点上说的再好不过了。

三、“趣”“理”增色。历史小说往往给人以凝重之感，即便是作者架空历史天马行空任由个人思绪驰骋，但总会让人有种严肃的感觉。作为通俗文学的武侠小说，固然要讲求创作上的思想性和艺术手法上的诸多讲求，但是其娱人休闲作用始终是其重要的功能。在《江湖封侯》中，时不时可以看到北雁布下的趣笔。看看第五章《岭上白云可怡悦，不堪相持赠与君（32）》，当南恨天文归吟决战的时候，禹方舟那人小鬼大的一幕表现：先是称南妙歌为二嫂，惹得这个本就不好惹的南大小姐突然转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接着一路的给南妙歌戴高帽：“南大姑娘，南大美人，南大姑奶奶，……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二哥站在一起，就象天设地造的一对绝配，所以就忍不住叫了出来，……南大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而我二哥却是我见过的最有男子汉气概最了不起最超凡脱俗最有见识的武功盖世的……你真的太有眼光了，能够看上我二哥，如果你再晚点认识他，只怕就没戏了……耳朵啊耳朵，你真是太有福气了，居然能够得到南大美人的赏赐！”正当南妙歌拍手得意，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眼睛都吓绿了：“耳朵啊耳朵，你不仅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洗了，而且没事的时候你还邀请些小蛇小蜈蚣小蜘蛛小蟑螂这些可爱的客人来玩，这次南大美人的手也来此做客，你们是不是该请它们出来好好地陪陪南大美人啊？”还有写“武痴”的那一段也让人忍俊不禁。

除了趣味的场面描写之外，小说作品当中也不是的穿插着对“理”或者说是侠义大道的论述，当然这样单纯用来说理、阐明作者观点的议论文字不多，也并不以大篇幅出现，但是这些文字亦见缝插针，紧跟着对故事的叙述之后，不会给人以板着脸孔说教之感。除此之外，“理”还包含有脉络之意，北雁曾有过疑问：大家都熟悉的江湖九大门派到底从何而来？丐帮从何而来？我写这部书是因为受到《封神榜》的启发，更受到毛主席“茫茫九派流中国”诗句的启发。研究西周历史时，发现周武王将天下分为九州，结束了八百诸侯自立乱世的历史。就想写一部关于从源头上探索江湖中各大门派来源的武侠。“遥望齐洲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泄。”“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水有源，木有根，北雁有关于金庸将宋元明清历史写到，于是想从更早的南北朝入手，并给金庸小说中成体系的门派寻找源头，挖掘其前身及递变。就像是孔子言称西周，羡慕其礼乐融融。到孟子那里就称尧舜时代，及至墨子更将时间推移至三皇五帝。为的是从根源上为自己的学说找到坚实的根据。北大侠也在小说中为既有的江湖门派，寻找他们远古的祖先，做着达尔文研究人类进化历程一般的工作。

四、“媚”“毒”生香。在这一点上，主要是因为小说中的风月教主南江月这个女人的缘故。神秘女人就是风月教教主。风月教主就是数十年来武林中武功最深不可测的女人，心肠最狠毒的女人，智慧最深的一个女人，也是江湖中数十年来最美的一个女人，权力俗欲最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江湖之中只有一个，那就是南江月。南江月是谁？如果你在武林中问这个问题的话，一定有人给你一个大耳刮子，如果你不知道南江月的话，你在武林中混还有什么意思？南江月就是那个与李神州青梅竹马，然后又投入前朝太子刘劭的怀抱，再投大将军卞留人，最后投入萧道成怀抱的那个“七心殿”殿主南江月。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女人：天下男人都喜欢她的肉体，都垂涎她的美貌，都害怕她的武功，都惊服她的智慧，都对她的权欲心敬而远之，在取得成功的时候都想一脚把她踢的远远的甚至想让她消失的那类又可爱又可恨又可憎又可鄙视却不可轻视并且随时有可能让你下地狱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形象，让我想到了古龙《楚留香传奇》当中的石观音，她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美貌第一，是江湖中人又爱又怕的角色。这个武功高强的“女魔头”，住在开满罂粟花海的迷宫之中，和南明月一样，有着无穷之精力，高深之武功，坚韧之意志，过人之心智，绝世之仪容。这个神秘的美女，她的美是世上男人们的梦想，少女时代的血海深仇扭曲她的心灵，复仇的血激发出她体内潜藏的邪恶欲望，使得她变成一个黑暗之母，沙漠中的女巫。她参加到男人们的游戏之中，财宝，权力，她立志要做一个邪恶的观音，将整个沙漠控制在她的意志之中。她的迷宫中也因此关满了那些被她击败的男人，为她扫除庭院。在追求权利方面，南明月比石观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甘寂寞，在窃取了情帝元阳后，练成绝世无匹的惊天绝技，她以她无双的阴谋诡道介入南北朝各大政权间，欲成就她一统天下成为千古一女帝的梦想……她美貌、智慧、手段，让人既有感于其外表之美，又深惧其内心之毒。“成哥，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女儿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你别担心，我绝不会把我们的女儿教坏的。但我却将我最拿手的勾引男人的本领教给了你的女儿。”但是从人物塑造方面来看，南明月是目前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人。这里只是分析其性格的主要特点，还有其他侧面在阅读中留给你慢慢发现。

写小说讲求要有新意，写评论也同样如此，至于其他方面如写意花的武功招式，奇特的人物名字称号，人物内心的刻画，人物性格特点的解析，文字运用，情节铺设，景物、细节描写以及对侠道内涵的论述可见以前评者的评语，这里不作过多论述，这里力求从他们没有提到或重点说的方面，着眼于小说整体谈个人感受最深之处。